寒山(唐代诗僧) - 简单百科

寒山（约734年至833年），自号寒山子，唐代长安（今陕西西安）人，诗僧、隐士。

寒山出身于官宦人家，多次投考不第，后出家，三十岁后隐居于浙东天台山。清代雍正年间，雍正帝将寒山封为“和圣”。寒山隐于天台山寒岩苦修。他题诗作偈，其诗通俗，表现山林逸趣，蕴含人生哲理、讥讽时态、同情贫民。后人辑成《寒山子诗集》3卷，《全唐诗》存诗312首。

寒山传奇与寒山诗歌对中国古代与现当代的文学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寒山诗推动了中国宋诗及现当代新诗的改革；寒山、寒山诗在现当代还成为白话文运动的历史支撑与改革利器，成功地使白话文代替了文言文，开启了中国白话文学的新时代。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寒山及其诗歌流入美国，受到了美国人民的热烈追捧，并一跃成为美国“垮掉一代”与嬉皮士们的精神偶像，对美国文学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

人物生平

寒山自幼家境富足，无需担心温饱问题。与很多普通人家一样，寒山的家人对他寄予了厚望，期望有朝一日他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因此，寒山从小便一边学习种田一边勤奋读书。凭借天资聪颖的优势，加上后天的不断努力，寒山深得当时人的推崇与赞叹。青年寒山凭借丰富的学识与济世的宏愿欲通过科举考试入仕为官，在朝廷崭露头角，然而屡屡落榜的他不得不面对惨淡现实。由于长期不事农桑，寒山的家境渐渐衰落，几乎到了家徒四壁的境地。寒山在亲人的冷嘲热讽、有意疏远下逐渐心灰意冷、倍感孤狐，进而萌生出了离家幽隐的念头。至德元年（756），寒山因安史之乱避祸浙东天台山，结识了国清寺僧丰干、拾得，并与他们谈玄论道、修身养性，此阶段寒山还曾四处游历；晚年时，寒山隐居寒岩，静心修道，开示佛法、普济世人，被慈受和尚誉为“圣人”。寒山终老后，被后人葬于寒岩附近。

思想内容

寒山留世三百余首诗歌，从思想内容上看，包罗万象、丰富多彩，近至生活琐碎，远至宇宙人生，皆巧妙地融合了儒、佛、道三家的文化精情随，给人以面目一新、匠心独具之感。

是非颠倒、人情冷漠的社会百态

唐朝自高祖李渊开国以来，经历了贞观之治、永徽之治、开元盛世，百余年间兴盛繁荣、国富民强，然而天宝（742至756）李隆基封杨贵妃为贵妃、升杨国忠为宰相后，政治局势开始发生变化，唐朝也从此走向了命运的分割线——“安史之乱”。“安史之乱”结束后，唐朝进入了黑暗饺子的中唐时期。作为社会一员，寒山也亲眼目睹了这次政变，在诗歌中，他不仅将矛头指向豺狼当道的官场，同情饱受痛苦的百姓，还将焦点放置于战乱中价值观备受扭曲的普通人身上，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不辨贤良的黑暗官场

寒山诗首先以诗人的亲身经历展开了论述，以寒山诗第一百一十三首为例：“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铨曹被拗折，洗垢觅疮瘢。必也关天命，今年更试看。盲儿射誉目，偶中亦非难。”虽然屡试不第，但此时的诗人还对凭真才实学入朝为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自己博学多才终有金榜题名的一天。然而，没过多久，惨淡的现实就让他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真实处境。寒山诗第一百二十首曰：“个是何措大，时来省南院。年可三十余，曾经四五选。囊里无青蚨，箧中有黄维，行到食店前，不敢暂回面。”诗人多年的寒窗苦读换来的是一无所有，连生活都成了困难。寒山站到旁观者的角度上来重新审视和考量唐朝官场的现状。很快，他便有了清醒的认识，那就是眼下帝王昏庸、权臣相斗，政坛黑暗、奸佞横行的官场是容不下贤才的，并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覆巢之下绝无完卵。至此，诗人对官场彻底失望，转而走上了隐居天台的道路。为了表明自己绝不为官的坚定决心，寒山诗第一百七十五首还化用了《诗经》中“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的典故来表明志向：“秉志不可卷，须知我匪席。浪造山林中，独卧盘陀石。辩士来劝余，速令受金璧。凿墙植茼蒿，若此非有益。”此诗作于寒山隐居山林之时，那时朝廷曾派人前来征召，但诗人明确表示只愿做一位散居隐士也不愿接受朝廷的俸禄。

寒山话寺第二十九首日：“六极常婴困，九维徒自论。有才遗草泽，无艺闭蓬门。日上岩犹暗，烟消谷尚昏。其中长者子，个个总无棍。”此诗描摹了当时不能突破的困境，即有才之士或无才之人，都被抛弃草泽陋室，而有德之人的生活同样捉襟见肘，连孩子都衣不蔽体，抒发了诗人内心的无奈之感，由此可见当时国君的昏庸无道之状。寒山诗第一百二十四首同样对此现象有所描绘：“富贵疏亲聚，只为多钱米。贫贱骨肉离，非关少兄弟。急须归去来，招贤阁未启。浪行朱雀街，踏破皮鞋底。”这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嫌贫爱富、亲情淡漠，贤士想施展才华，却入朝无门，即使踏破鞋底也一无所获。另外，对于报国无门的栋梁之才，寒山也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与惋惜之情。寒山诗第十首即将怀才不遇的书生比作被弃之深谷的大树，为之打抱不平：“天生百尺树，剪作长条木。可惜栋梁材，抛之在幽谷。年多心尚动，日久皮渐秃。识者取将来，犹堪柱马屋。”此诗最后为了能宽慰贤士之心，还指出即使年深月久，如遇有识之士，这些栋梁之才仍可以有用武之地。可惜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此中悲叹君王不闻。

贪财吝啬的冷漠人心

寒山诗从三个方面对贪财吝啬的冷漠人心进行了阐述。首先是对中唐时期贫富悬殊的社会现状进行了描绘，同时也对两税法下百姓由富到贫的现实有所涉及，这些都是当时不合理的经济制度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寒山诗第一百五十八首曰：“昔时可可贫，今朝最贫冻。作事不谐和，触途成控像。行泥屡脚屈，坐社频腹痛。失却斑猫儿，老鼠围饭瓮。”此诗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诗人以平常口吻叙述今非昔比的困境，尽管过去稍微有些贫穷，但现在却最为饥寒交迫，每条道路都十分艰难困苦，走路时常摔倒、集会频繁腹痛，猫儿丢了，连老鼠都可以来随意抢饭吃。然而，如此困窘的境地对于当时的大多数人而言，却是一种常态，由富入贫是当时的经济制度所致，非常人所能对立反抗症。寒山诗第三十六首同样以质朴的语言形容了这样的现状：“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渠笑我在后，我笑渠在前。相笑倘不止，东边复西边。”此诗所描摹的是生活中的真实场景，随着中唐经济制度的变化，各人的境遇也相应的发生了转变，寒山诗中“前回是富儿，今度成贫士”、“下个争一钱，聚头亡命叫”等诗句均是这种境况的真实写照。寒山诗第一百零四首即通过富人宴会时的场景将贫富两个阶层的情况做了对比：“富儿会高堂，华灯何炜煌。此时无烛者，心愿处其傍。不愿遭排遣，还归暗处藏。益人明讵损，顿讶惜余光。”富贵人家的子弟在高堂上宴会众人，奢华的灯火是如此辉煌，然而那些连蜡烛都买不起的穷人，想要在灯火旁稍待片刻也不可能，只能躲到暗处藏着逃避谴责。由此可见，当时的贫富悬殊是多么明显，富人奢靡浪费，穷人无灿添光。

其次是对富人麻木不仁的心态进行了揭露。中唐时期由于经济制度的变化，社会各阶层的矛盾空前加剧，人和人之间普遍缺乏信任与关心，同时由于长期的战争影响，人们认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对弱者拍但以无谓的同情心，故而寒山诗中所反映状况的是具有社会普及性的。寒山诗第三十七首曰：“富儿多鞅掌，触事难诋承。仓米已赫赤，不贷人斗升。转怀钩距意，买绢先拣绫。若至临终日，吊客有苍蝇。”富人们事务繁忙，家中粮食积满了粮仓，因为吃不完，这些粮食都已经腐烂发霉，尽管这样，这些富人也不愿意贷给穷人一斗一升。诗中所刻画的富人形象是贪婪吝啬的，他们总是不停地在算计，就算要买的是绢，也要先问问绫的价格。寒山诗第一百五十一首同样论述了这样的现象：“是我有钱日，恒为汝贷将。汝今既保暖，见我不分张。须忆汝欲得，似我今承望。有无更代事，劝汝孰思量。”此诗将过去与现在的情况做了对比更加显现出如今人心何其冷漠，诗中以第一人称自述，以往自己富有时常常借钱给别人，如今那人衣食无忧了，看到我穷困竟然不肯帮忙，不仅毫无仁慈之心，简直是忘恩负义了。从此诗也可看出，统治阶层矛盾重重，杨国忠、安禄山等人恩将仇报，民间百姓也是如此，正所谓上行下效，大抵就是这种情境。此外，“麦地占他家，竹园皆我者”、“努膊觅钱财，切齿驱奴马”、“极贫忍卖屋，才富须买田”、“富贵疏亲聚，只为多钱米”、“贫贱骨肉离，非关少兄弟”等诗句均是当时社会经济变化、人情冷漠的真实呈现。最后是对上层统治阶级豪奢无度、压榨百姓的现象进行了批判，如寒山诗第二百二十四首曰：“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地。地厚树扶疏，地薄树憔悴。不得露其根，枝枯子先坠。决陂以取鱼，是取一期利。”此诗以树和土地的关系来比喻国家和人民间的联系，告诫统治者应当重视国家赖以生存的百姓，不能一味地压榨和索取，否则长此以往，国家必将消亡，就像是破开堤坝捕鱼，取得的只是一时的利益。这也是古人所谓“民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的道理。

貌合神离的畸形婚姻

寒山诗主要揭露并批判了中唐时期畸形婚姻的三种具体形态。其一为夫妻年龄相差巨大的婚姻类型。自古以来，男女在婚龄上都是有差距的，因为男子较女子成熟得晚，但一般情况下相差不超过五岁，而《礼记·昏义》曰：“昏礼者，将合两姓之好，上以事聂氏宗祠，而下以继后世也。”由此可见，古代的婚姻并非建立于男女双方的感情之上，而是基于门当户对的情况下自然发生的，它的本质也只是为了祭祀祖先、延续香火而已，所以男女婚龄的差异是古代婚姻中普遍存在的客观事实。但是，到了中唐时期，李隆基因杨贵妃而倾天下的现实给百姓带来了巨大冲击，而战乱又接二连三地使许多正常的家庭遭受重创，因此人们的婚姻观多半发生了扭曲，这个时期不仅有老夫少妻的情况发生，还出现了少夫老妻这样的畸形婚姻。寒山诗第一百一十五首曰：“柳郎八十二，蓝嫂一十八。夫妻共百年，相怜情狡猾。弄璋字鸟蒐，掷瓦名婠妠。履见枯杨荚，常遭青女杀。”此诗所描述的就是当时社会的一种婚姻怪象，丈夫柳郎已经八十二岁了，而妻子蓝嫂才十八岁，两人年岁加起来刚好一百，感情很不好，诗歌最后用枯杨属上开新叶来比喻老夫配少妻的现象，并评价说这样的关系绝不会持久，总会被摧折。寒山诗第一百二十八首所表达的含义同样女此：“老翁娶少妇，发白妇不耐。老婆嫁少夫，面黄夫不爱。老翁娶老婆，一一无弃背。少妇嫁少夫，两两相怜态。”此诗着重说理，明白地指出老夫少妻或是少夫老妻的婚姻，都不会长久，因为当其中一方发白面黄、老态尽显时，另一方还是大好年华，这样的婚姻哪有爱情可言。只有年龄相当的年轻男女们结为夫妇，才能互相理解、相亲相爱，这样的婚姻才能天长地久。其二为慵妇懒夫、背离传统的婚姻类型。安史之乱之后，唐朝社会的经济制度很不健全，贫富差距拉大，普通百姓长久以来依附于土地的生存秩序被打破，地主豪绅乘机压榨勒索，上层统治者不闻不问、甚至成为帮凶，这些现状都使人们对勤劳致富的传统观念产生了质疑，长久以来男耕女织的家庭关系也开始发生变化，对于自身婚姻、家庭不负责任的慵妇懒夫出现了。寒山诗第七十三首就反映了这种奇怪的婚姻家庭模式：“妇女慵经织，男夫懒耨田。轻浮耽挟弹，跕躧拈抹弦。冻骨衣应急，充肠食在先。今谁念于汝，苦痛哭苍天。”此诗既刻画了那些懒于织布耕田、一心沉迷玩乐享受的夫妇们的形象，又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进行了劝诫，如果继续这样不事生产下去，终将会衣食不保、悲惨痛苦。其三为三妻四妾、貌合神离的婚姻类型。寒山诗第一百二十五首曰：“我见一痴汉，仍居三两妇。养得八九儿，总是随宜手。丁防是新差，资财非旧有。黄檗作驴鞦，始知苦在后。”此诗所反映的夫妻之间缺乏真情的婚姻生活也是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男人三妻四妾，对妻子不忠，而妻妾对其也无真心，尽管彼此间养育了八九个孩子，但是丈夫才去边关守卫，家中就立刻分崩离析，财产散入他人之手了。

饱经沧桑、隐入山林的人生感悟

寒山诗中所蕴含的饱经沧桑、隐入山林的人生感悟可分为三重：其一是亲人相处之道，具体体现为渴望团聚、思念亲人的情谊，包括父子、兄弟、夫妇之情；其二是入朝为官之道，具体体现为待贾而沽、明哲保身的智慧，蕴含穷善其身、达济天下之理；其三是生活交游之道，具体体现为择善而行、乐天知命的旷达，直呈衣食住行随遇而安之貌。这三重感悟均是诗人亲身经历、切身体会后得出的，其中也受到了儒、道两家文化的影响，皆是真实不虚、谛实至理的人生智慧。

思念亲人的真挚情意

寒山诗的思亲之情可分为父子、兄弟、夫妇三个层次。首先是父子之情。以寒山诗第六首为例：“弟兄同五郡，父子本三州。欲验飞凫集，须旌白兔游。灵瓜梦里受，神桔座中收。乡国何迢递，同鱼寄水流。”诗歌首联表明了诗人此时正处于父子、兄弟骨肉分离的境地，尾联直抒胸臆，表达了诗人隐居山林、思念亲人的感情。

其次是兄弟之情。以寒山诗第一百七十九首为例：“去年春鸟鸣，此时思兄弟。今年秋菊烂，此时思发生。渌水千场咽，黄云四面平。哀哉百年内，肠断忆咸京。”此诗将诗人思念兄弟之情融入了眼前之景中，眼前秋菊盛开令他忆起年初春天时春鸡关关的场景，那时他正在思念自己的兄弟，如今思亲之情再次被勾起，又想到当年落第时的长安，不禁愁肠空断。最后是夫妇之情。寒山与妻子虽离别多年，但他对妻子的思念和对夫妻团聚的希望却从未消失。以寒山诗第五十二首为例：“垂柳暗如烟，飞花飘似霰。夫居离妇州，妇住思夫县。各在天一涯，何时得相见。寄语明月楼莫贮双飞燕。”由诗可知，诗人从未忘记当年的夫妻恩义，心中始终记挂着妻子。另外，寒山诗第一百三十四首同样看表达了这份情意：“咋夜梦还家，见妇机中织。驻梭如有思，擎梭似无力。呼之回面视，况复不相识。应是别多年，鬓毛非旧色。”诗人梦中还家，看见了妻子机前织布的模样，眉目带愁、若有所思，喊她回面，却已非旧时面貌，一别多年，已然相见不相识，这种借梦境与妻子团圆的方式与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记梦》有异曲同工之妙，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不过，尽管寒山的思亲之情情真意切，渴望家人团圆的理想也始终未变，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尤其是与回忆相对比的时候。寒山偶尔会在诗中回忆起那段家庭和乐的美好时光，如寒山诗第十五首：“父母续经多，田园不羡他。妇摇机轧轧，儿弄口啯啯。拍手催花舞，搘颐听鸟歌。谁当来叹贺，樵客履经过。”诗歌描绘了诗人年轻时的家庭境况，那时衣食无忧、妻子织布、儿子学语、岁月静好。寒山诗第四十九首有云：“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昨来访亲友，太半入黄泉。渐灭如残烛，长流似逝川。今朝对孤影，不觉泪双悬。”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诗人当年的亲朋好友如今都已化为枯骨、流然长逝，而诗人自己也已经风烛残年、时日无多，思及过往和乐时光，怎能不感时伤怀、怆然涕下。此外，“少小带经锄，本将兄共居。缘遭他辈责，剩被自妻政流"、"桃花欲经夏，风月催不待。访觅汉时人，能无一个在”、“老夫独坐栖青峰，少室间居任白头。可叹往年与今日，无心还似水东流”等诗句皆体现了诗人寒山目下的困窘、孤寂之境，由此生思乡念亲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明哲保身的处世智慧

寒山诗中所蕴含的明用哲保身的智慧就是儒家思想的集中体现。首先看寒山诗中积极入世的一面。寒山青年时曾是一位热衷儒学、渴望建功立业的儒生，为了能够顺利考取功名、造福百姓，诗人自幼便潜心学习、钻研学问，这段经历可以从“雍容美少年，博览诸经史”、“尽号曰先生，皆称为学士”、“学文兼学武，学武兼学文”等诗句中略知一二。并且，诗人还深谙儒家以民为本的治国之理，具备了心怀天下、时刻关心国事民生的儒者胸襟，如寒山诗第二百二十四首：“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地。地厚树扶疏，地薄树憔悴。不得露其根，枝枯子先坠。绝陂以取鱼，是取一期利。”此诗明确提出了只有以民为本、国家方能根深蒂固、经久不衰的观点，揭示了国家发展需要人民努力，恰如绿树枝叶繁茂需要土地肥沃一般的道理，旨在劝诫统治者应当时刻关照百姓的利益，这也正是儒家“民本”主义思想的精髓。

虽然寒山当时处于唐朝盛世，但是自开元以后，李隆基便开始重用李林甫、杨国忠两位奸臣为相、姑息养奸，致使朝堂上下不正之风大涨，不仅招来了“安史之乱”，还让天下有志之士们极为寒心，寒山亦在此列。寒山诗第一百二十首有云：“个是何措大，时来省南院。年可三十余，曾经四五选。囊里无青蚨，箧中有黄绢。行到食店前，不敢暂回面。”诗人曾经数次参加科考，但屡试不第，已经落到了衣食不保的困窘境地，但这样的困境却并非是自身不努力造成的，而是因为“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铨曹被拗折，洗垢觅疮瘢”，“体貌丰伟”这样的不公平的选官标准将寒山拒在了门外，致使寒山心灰意冷。再看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皆是有才不遇明主、无才混乱朝堂，正是“鸱鸦饱腲腇，凤凰饥彷徨。骏马放石碛，寒驴能至堂”。诗人自叹天高无门、人微言轻，官场黑暗、奸佞弄权，渐渐地对当时黑暗的官场以及不公平的选官制度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认识，进而心生厌弃，这才应和孔子所谓“我待沽者也”的儒家智慧，萌生出了不愿为官、明哲保身的心理。

接着，寒山诗便选取霜竹、鹪鹩等诸多意象，情景交融地道出了诗人不愿与人同流合污的高尚气节，突出了明哲保身的智慧，也体现了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以寒山诗第一百七十五首为例“秉志不可卷，须知我匪席。浪造山林中，独卧盘陀石。辩士来劝余，速令受金璧。凿墙植茼蒿，若此非有益。”此诗首取联化用了《诗经·邶风·柏舟》中的诗句：“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以席喻心，表明了诗人隐居山林、不再为官的坚定志向，即便此刻朝廷费心征召也徒劳无功，可见诗人对黑暗官场确实已彻底失去了信心，情愿山林间贫困潦倒，也不愿官场中谄媚逢迎。寒山诗第一百零二首则直抒胸臆，直接道明了诗人刚直不阿、不同流俗的高洁志向，“偃息深林下，从生是农夫。立身既质直，出语无谄谀。保我不鉴璧，信君方得珠。焉能同浮滟，极目波上凫”。诗人直言自己如同农夫一样幽居在空谷，习惯了行事正直、出语率真，而这样美好的品质就像白璧无瑕，万不可随波逐流、自污本真。此外，“琴书须自随，禄位用何为”、“投辇从贤妇，巾车有孝儿”、“常念鹪鹩鸟，安身在一枝”等诗句均独到地闸释了明哲保身与“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理念。

乐天知命的从容旷达

隐居天台后，寒山受道家智慧的影响，也在诗中呈现出了乐天知命的旷达心态。寒山诗中的这种境界体现在诗人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的随遇而安上。寒山诗第八十二首曰：“我今有一襦，非罗复非绮。借问作何色，不红亦不紫。夏天将作衫，冬天将作被。冬夏递互用，长年只这是。”诗人自言拥有一件短衣，颜色并不鲜明，夏天就当凉衫穿着，冬天就当薄被盖着，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件衣裳。字里行间并没有透露出一丝埋怨之情，反而多了份淡然之意，可见诗人对于自身穿着的任意随缘。同样，对于吃，诗人也并不讲究美食佳肴，只需粗茶淡饭即可，如：“栖迟寒岩下，偏讶最幽奇。携篮采山菇，挈笼摘县果归。蔬斋敷茅坐，啜啄食紫芝。清沼濯瓢钵，杂和煮稠稀。当阳拥裘坐，闲读古人诗。”此诗主要关注的是诗人独居时的饮食习惯，从诗中可知，居住在山林里的诗人生活很随意，饿了便挎着篮子、竹笼去采些食用野菜、摘些果子回来，边吃着这些山间生长的紫芝，边将剩下的煮成饭菜，太阳出来了，就悠闲地读读古诗。由此也可看出诗人内心早已经对当年落榜之事不再挂怀、无所牵扰了。

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宗教情怀

寒山诗歌以苦、集、灭、道四谛以及十二因缘、八正道等佛教理论为依据，多层次多角度地揭开了因果轮回的真相，道出了世人作恶多端与行善积德的不同结果，不仅为人们指明了超脱因果轮回、证得菩提涅槃的道路，还宣扬了戒杀放生、与人为善的人道主义情怀。除此之外，诗人寒山更以自己的切身体会、耳闻目见现身说法，从而使诗歌显得更加生动形象、直达人心。

苦海无边的慑人画卷

对于这世间疾苦，寒山也曾有过最真实深刻的体会与感悟。因此，为了能彻底警醒世人，帮助他们离苦得乐，寒山诗便以毫不吝啬的犀利笔锋为他们展示了一幅震撼人心的苦海画卷，试图以最残酷的苦境唤醒人们的迷蒙之心。寒山诗第一百三十五首即生动地描摹了世人无时无刻不在苦海中挣扎的可怜情态：“人生不满百，常怀千载忧。白身病始可，又为子孙愁。”这里着重突出了“生苦”与“病苦”两苦，人自出生便开始受苦，年幼时因对未知世界充满恐惧而痛苦，稍长后又因父母、老师的严格要求而痛苦，成年后还要为了养家糊口、终日奔波而痛苦，及至晚年又因死亡临近、挂念儿孙而感到痛苦，如果稍不注意还会引发身体疾病、心理疾病等，进而又产生新一番的忧愁，真是不死不休了，而诗中的“千载忧”一词正是这人生痛苦的集中概括，也是世人忙碌终身、难脱苦海的真实写照。寒山诗第四十二首描摹了“老苦”的情状：“群女戏夕阳，风来满路香。缀裙金蛱蝶，插髻玉鸳鸯。角婢红罗缜，阉奴紫锦裳。为观失道者，鬓白心惶惶。”人只要活着就不可避免地会变老，一旦苍老就会行动迟缓、发白色衰。“老苦”过后便是“死苦”了，寒山诗第一百二十一首有“老去不自由，渐被他也排斥。送向荒山头，一生愿虚掷”的感叹，死亡是公平的，无论一个人生前是富足荣耀还是贫穷穷迫，最终都会走向死亡，与亲友、爱人永远分别，而他生前所有的追求与拥有也将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甚至连他自身都将不复存在，这种折磨显然是痛苦非常、撕心裂肺的，此即“死苦”的真实面貌。

此外，寒山诗中还有对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四苦的描绘。“爱别离苦”是指人不得不与自己所爱之人、所喜之物分离的痛苦，“怨憎会苦”是指人不得不与自己所憎之人、所恶之事相会的痛苦，“求不得苦”是指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之苦，“五蕴盛苦”是指由色、受、想、行、识和合而成生灭无常的痛苦。以寒山诗第一百零一首为例：“寻思少年日，游猎向平陵。国使职非愿，神仙未足称。联翩骑白马，喝兔放苍鹰。不觉大流落，皤皤谁见矜。”此诗汇聚了多种痛苦于一炉，韶华易逝、人事代谢皆是苦。尽管少年时的富足生活很是称心如意、无拘无束，然而成年后自由就离自己远去，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是不得不承担起非自己所愿的国使节的职责，及至老年，竟落得贫困潦倒、无人问津的下场。这些正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等诸苦的真实写照。此外，寒山诗中的“浪造凌霄阁，虚登百尺楼”、“养生仍天命，诱读讵封侯”、“弟兄同五郡，父子本三州”、“乡国何诏递，同鱼寄水流”、“年可三十余，曾经四五选”等语句皆描绘了人生在世求而不得的景象，即无论是对高官厚禄的追求、对长生不老的向往还是对亲人团聚的渴望，都难以得到满足。

洞若观火的诸苦之因

寒山诗歌为世人展现了浩渺无边的苦海图卷后，再次慷慨挥墨，以睿智冷静的态度揭示了这些痛苦的根源，笔调锐利、生动形象，独到地闸释了抽象的“集谛”，即“果报之因”。寒山诗第二百三十二首曰：“我见凡愚人，多畜资财谷。饮酒食生命，谓言我富足。莫知地狱深，唯求上天福。罪业如毗富，岂得免灾毒。”此诗讽刺了那些终日花天酒地、贪财致资的愚味之人，并明确告诚他们无论今生如何富有，死后终究逃不过堕入地狱的果报。寒山诗第二百三十四首更是典型，“三界人蠢蠢，六道人茫茫。贪财爱淫欲，心恶若豺狼。地狱如箭射，极苦若为当。兀兀过朝夕，都不别贤良。好恶总不识，犹如猪及羊。共语如木石，嫉妒似颠狂。不自见己过，如猪在圈卧。不知自偿债，却笑牛牵磨。”这首诗中，寒山直截了当地讥讽了三三界六道之中的人愚味迷茫的形貌，这些人自性被财色蒙蔽，贪念恶念好比豺狼、气势汹汹，将来势必会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堕入地狱，往后所受极苦将难以忍受。然而，这些昏沉迷惑的人活着时还不辨好恶，比如猪羊，跟他讲话仿佛木石般毫无反应，嫉妒起来却像发了狂，不反省自己曾经犯的错误，亦不知将来所欠的债仍需自己偿还，反倒笑拉着磨的牛可怜。此诗所描写的造下无穷罪业之人，他们犯错的根源正是“无明”，由于不知道六道轮回的道理，不能洞悉眼前拉磨的牛正是他们未来的写照，同时又受到“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等十二因缘的分支左右，故而犯下恶行，来世必然进入三恶道进行偿还、永无出头之日。

此外，寒山诗中的《世有一般人》《常闻国大臣》《上人心猛利》《传语诸公子》《寄语食肉汉》等诗篇均对世人今生所受之苦或来生将受之苦做了剖析，用心良苦、言辞犀利，明白指出这种种苦报正是他们前生或今生因贪财好色、穷奢板侈、残暴奸诈等恶念、恶行而种下的恶因所到致，为""“无明”世人领悟“果报之因”做了全面生动的解说。

超脱轮回的根本大法

寒山诗歌为世人揭露了痛苦果报的根本原因后，又将目光聚焦于“灭谛”、“道谛”二谛之上，再次以悲悯之心为人们指明了断除恶业、脱离苦海的切实方法。寒山诗开篇即云：“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悭贪继日廉，谗曲登时正。驱遣除恶业，归依受真性。今日得佛身，急急如律令。”此诗如占佛心语，直截了当地去劝诚那些阅读寒山诗作的世人要保持心地清净，怪吝贪婪的念头要即刻变得清廉，阿谀奉承的面目要立马变得正直，彻底丢弃违反佛教戒律的邪言恶行，真正地信奉佛法，开启人人都具有的真如佛性，这样才能迅速地得转佛身、修成正果。寒山诗第六十六首云：“默默永无言，后生何所述。隐居在林薮，智境何由出。枯稿非坚卫，风霜成天疾。土牛耕石田，未有得稻日。”此诗告诫那些只知隐居山林坐禅却不立文字、一味苦行而不得醍醐灌顶的人们，继续这样做只能像土牛耕种石田般，难以开花结果，甚至使自身受到损害、落下疾病。究其原因，仍是“无明”所致。寒山诗第七十四首则从反面警示世人若不依“八正道”修行、不守清规戒律，便不可能得到真正禅定，“不行真正道，随邪号行婆。口惭神佛少，心怀嫉妒多。背后噇鱼肉，人前念佛陀。如此修身处，难应避奈河”。此诗形象生动、言辞犀利，明确指出如若不行正道、心怀邪念、谎称自己为修行人者，最后是必然堕入地狱道难以超生的。

并且，寒山诗还受到天台宗的影响，提醒世人修行解脱之道时，除了遵守戒律外一定要注重定（正念、正定）、慧（正见、正思）双修，以智慧摄心入定、以禅定观悟佛法真性。寒山诗第八十四首即是解说此理的典型，“贪爱有人求快活，不知祸在百年身。但看阳焰浮沤水，便觉无常败坏人。丈夫志气直如铁，无曲心中道自真。行密节高霜下竹，方知不枉用心神”。此诗劝诚世人不能因为贪欲而颠倒迷惑、心生邪念，而是应该气节高尚、有如霜竹，只有真正做到正定、正念，定、慧双修，才能不枉费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此外，寒山诗中“教汝百胜术，不贪为上谋”、“嗔是心中火，自烧功德林”、“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劝君求出离，认取法中王”等诗句，均是告诚世人要想离苦得乐登上常乐涅槃之岸，必须时刻谨言慎行、严格恪守“八正道”，足见诗人的良苦用心、慈悲胸怀。

弃道入佛的真如之思

寒山曾一度沉迷于道教外丹派的飞仙理论中，试图能通过服药来实现肉体成仙的梦想：“手笔太纵横，身材极魁伟。生为有限身，死作无名鬼。自古多如此，君今独奈何?可来白云里，教尔紫芝歌。”不久，寒山在炼制服食丹药的过程中也渐渐发现了这个弊端：“常闻刘彻，爱及秦始皇。俱好神仙术，延年竞不长。金台既摧折，沙丘遂灭亡。茂陵与骊岳，今日草茫茫。”通过反观历史，诗人对道教延年养生术的谎言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并作诗进行了直接讽刺：“纵你居犀牛角，饶君带虎睛。桃枝将辟秽，蒜壳取为璎。暖腹茱克黄酒，空心枸杞羹。终归不免死，浪自觅长生。”其中，“犀角、虎晴、桃枝、蒜壳、茱萸、枸杞”六样均是道教避邪养生之物，诗人借此表达了对道教外丹学的彻底失望。不过，寒山虽放弃了道教外丹学，但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对长生不老的追求。接着，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与禅学相靠近的道教内丹学。寒山诗第二百四十八首即体现了诗人思想由外转内的过程：“昨到云霞观，忽见仙尊士。星冠月帔横，尽云居山水。余问神仙术，云道若为比。谓言灵无上，妙药必神秘。守死待鹤来，皆道乘鱼去。余乃返穷之，推寻勿道理。但看箭射空，须央还坚地。说你得仙人，恰似守尸鬼。心月自精明，万象何能比。欲知仙丹术，身内元神是。莫学黄巾公，握愚白守痴。”此诗犀利地揭示了外丹学的虚伪，指出即便这样能变成仙人，也只是无知无觉、空守肉身的“守尸鬼”罢了，真正的“仙丹术”并非在身外用功、炼制丹药，而是不在身内炼丹，不仅修命而且修性，通过炼元神达到养气生精的功效。另外，寒山诗中《益者益其精》《岩前独静坐》《报汝修道者》《自见天台顶》等诗篇皆休现了内丹学的思想。然而，无论是修炼外丹还是修炼内丹，这长生不老、羽化飞仙的教义都是无稽之谈，是经不起时间推敲的。诗人寒山也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想要肉体不灭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从而彻底抛弃了道教修仙长生的美梦。寒山诗中“神仙不可得，烦恼计无穷”、“唯闻人作鬼，不见鹤成仙”、“须看郭门外，磊磊松柏下”、“但看北邙山，个是蓬莱岛”等诗句都体现了诗人对于道教成仙说的清醒认识。至此，寒山放下了对于长生不老、羽化飞仙的执念，尽心投入到了佛学的修习中，最终得悟禅定轮回是根本的大道。这就是寒山诗中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的宗教情怀之基础。

艺术特色

诗亦如偈、语亦如歌的独特诗风

诗人寒山现存三百余首诗歌，内容上可分为世情、讽喻、佛理、禅悟等题材，而风格上则可用诗亦如偈、语亦如歌来形容，是佛偈与文人诗的过渡产物。

言志抒情，意在言外的诗歌特征

诗歌从文体上可分为两种，一是古体诗即非格律诗，一是近体诗即格律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抒情言志的文学体裁，兼具节奏感与音乐美。寒山诗虽从总体上看不拘格律，但是仍有部分堪称精致的格律诗，如《一住寒山万事休》，并且大部分寒山诗都是押韵的，如《久住寒山凡儿秋》。

诗歌的根本要义是“诗言志”。寒山诗虽被视为僧诗，但就思想内容而言，其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处与古典文人诗并无二致，是符合诗歌“言志”要求的。以寒山诗第三十八首为例：“余曾昔睹聪明士，博达英灵无比伦。一选嘉名喧宇宙，五言诗句越诸人。为官治化超先辈，直为无能继后尘。忽然富贵贪财色，瓦解冰消不可丁陈。”此诗通过描写青年书生进入官场后由清廉勤政向贪财好色堕落的历程，反映了当时官场的普遍作风与黑暗氛围。又有“有才遗草泽，无艺闭蓬门”、“其中长者子，个个总无棍”等，皆有此意。面对黑暗官场，寒山毅然选择了远走他方、明哲保身，有诗为证：“秉志不可卷，须知我匪席。浪造山林中，独卧盘陀石。辩士来劝余，速令受金璧。凿墙植茼蒿，若此非有益。”此诗化用“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的典故，坚决表明了诗人隐居不仕的志向与洁身自好的信念，且暗含了诗人对黑暗官场的厌弃之情，与“诗言志”“诗缘情”的宗旨是完全统一的。此外，《琴书须自随》《偃息深林下》《重岩我卜居》等诗歌大均是典型的言志之作。

诗歌的另一特征是“赋、比、兴”。寒山诗第三十六首：“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渠笑我在后，我笑渠在前。相笑倘不止，东边复西边。”此诗通俗易懂、简洁明了，没有运用任何修辞手法，而是直接以质朴的语言描画了世人爱富嫌贫、势利现实的嘴脸，直陈其事即为“赋”。再看寒山诗第五十五首：“桃花欲经夏，风月催不待。访觅汉时人，能无一个在。朝朝花迁落，岁岁人移改。今日扬尘处，昔时为大海。”此诗抒发了人生如梦、时光易逝的感慨，句首以桃花因环境之故不能开到夏天引起人事代谢的主旨，是为“兴”，又以桃花凋谢、沧海桑田比喻人的死亡、变更，是为“比”，这两种表现手法的运用使得诗歌更加生动多彩、入木三分。另外，寒山诗中的“吾心似秋月，碧潭相皎洁”、“两龟乘犊车，蓦出路头戏。一虿从旁来，苦死欲求寄。不载刻人情，始载被沉累。弹指不可论，行恩却遭刺”诗句也均运用到了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并且“投辇从贤妇”、“风吹曝麦地”、“常念鹪鹩鸟”等诗句更精于用典，与传统诗歌的手法完全一致。此外，古典诗歌还讲求意境与韵味。以寒山诗第三首为例：“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叠峰不知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此诗通过描绘隐居之处的景色来打发自己的人生感悟的，但是这感悟究竟是什么，却又并不说明，而是将空间留给读者自己去品味与想象。另外，“碧涧泉水清，寒山月华白”、“旭日衔青峰，晴云洗绿潭”、“无风萝自动，不雾竹长昏”等诗句都烘托了这种清虚无为的禅境，颇有旨趣。当然，除了禅诗，寒山的其他诗歌同样也其味无穷，如：“城中娥眉女，珠珮何珊珊。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月响，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诗歌以美景美色来演绎人生无常、韶华易逝。

实用说理，通俗易懂的佛偈特征

佛偈的根本效用是解说佛理、颂扬佛德，有赞佛偈、灌佛偈、叹佛偈、缘起偈、无常偈等，以幻象世形入偈，以五言、七言居多，具备实用功效。寒山诗在形象地阐释佛教经典、劝人持戒信佛等方面与佛偈不谋而合。以寒山诗第二百零四首为例：“世人何事可吁嗟，苦乐交煎勿底涯。生死往来多少劫，东西南北是谁家。张王李赵权时姓，六道三途事似麻。只为主人不了绝，遂招迁谢逐迷邪。”此诗着重说理，以循循善诱的语气论述生死轮回循环往复、张王李赵并非本性的道理，告诫世人只有明了因果轮回的真相，才能获得解脱，否则只会在追名逐利中越陷越深、回头无岸。再看寒山诗第二百三十四首，这更是具备佛偈特征的典型：“三界人蠢蠢，六道人茫茫。贪财爱浮欲，心恶若豺狼。地狱如箭射，极苦若为当。兀兀过朝夕，都不别贤良。好恶总不识，犹如猪及羊。共语如木石，嫉妒似颠狂。不自见己过，如猪在圈卧。不知自偿债，却笑牛牵磨。”此诗不仅阐述了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佛理，而且将世间人愚蠢迷惑、贪财好色、嫉贤妒能的痴态描摹得清活灵活现，深陷轮回不自知、仿佛猪羊一般愚味饺子，这样的人迟早会落入地狱、永无出头之日。此诗如同世人的反观镜，既能帮助他们认清自我又能提醒他们要笃信佛法、认真修持，很好地达到了阐释佛理与劝诚警醒的作用，切实具备了佛偈的实用功效。另外，寒山诗中的《怜底众生病》《猪吃死人肉》《生前太愚痴》等诗篇也均是具备佛偈特征的典范之作。

佛偈的语言特征是通俗易懂、明白如话并带有佛教术语的。以《三界人蠢蠢》一诗为例，此诗通篇以白话为主，无用典之处，简单干脆地闸释了世人如若继续沉迷欲望将永难脱离轮回的道理，通俗易懂。再看寒山诗第二百六十一首也很典型：“我见转轮王，千子常围绕。十善化四天，庄严多七宝。七宝镇随身，庄严甚妙好。一朝福报尽，犹若栖芦鸟。还作牛领虫，六趣受业道。况复诸凡夫，无常岂长保。生化如旋火，轮回似麻稻。不解早觉悟，为人枉虚老。”此诗同样语言清楚明白、直截了当。其中，“转轮王”、“十善”、“四天”、“七宝”、“六趣”、“轮回”等均是佛教术语，以之入诗更明确其创作意图。此外，“众生不可说，何意许癫邪。面上两恶鸟，心中三毒蛇”、“早须返本源，三界任缘起。清净入如流，莫饮无明水”等诗句的语言均以白话与佛教术语相辅相成为特征，具有佛偈的风采。

俚俗不讳，别有趣味的民歌特征

寒山曾隐居于江南民俗音乐盛行的苏州市、浙江省等地，故而其诗歌创作也受到了江南民歌的影响。吴语的代表方言是苏州方言，以“软、糯、甜、媚”为特征，又称为吴侬软语。为了增强音乐性和韵律感，江南民歌常常将吴语掺杂其中，使之更为悠扬婉转。寒山诗在遗词用句方面即借鉴了工南民歌的这一特点。先看寒山诗第四十七首：“骝马珊瑚鞭，驱驰洛阳道。自矜美少年，不信有衰老。白发会应生，红颜岂长保。但看北邙山，个是蓬莱岛。”此诗旨在告诫那些自恃年轻俊美的少年们，岁月如梭，没有人能长生不老，而那埋葬王侯贵人的北邙山也并非是成仙得道的蓬莱岛。其中，“个是”是闽语，意为“并不是”。再看第四十八首：“竟日常如醉，流年不暂停。埋着小叶茼蒿下，晓月何冥冥。骨肉消散尽，魂魄几凋零。遮莫咬铁口，无因读老经。”这里的“咬铁口”是西南官话，指的是马嚼子，放在此处意思流年并不止息、人只死亡便会魂魄消散、骨肉凋零，即使能转生成为驴马等牲口，也不过是来偿还苦债罢了，更别说读黄老经典来求得解脱了。另外，寒山诗第一百六十九首中的“依家暂下山，入到城隍里”一句中也出现了吴语“侬”字，意为“我”，该字的出现使诗歌更为婉转动听、别有趣味。此外，寒山诗中还用到了“思量”“客作”“物色”“老婆”“唇皮”“仔细”“作么”“噇”“喽啰”等众多方言俗语，既形象地表达了诗意，又使诗歌增加了地方色彩。

空寂清明、自由舒散的无物之境

寒山之空境

“寒山”既是诗人所居辋川之物境，亦是诗人隐居乐道之心境，相辅相成、合二为一。不过，“寒山”之境在在每篇诗作中的含义与韵味是千差万别、因时而变的，除了物境本身因地理因素的变化有不同之外，诗人的心境诗歌的旨趣等皆有重要影响。

寒山诗中的“寒山”之境，就物境而言，主要指的是浙江天台县寒石山的景象，而就心境而言，则指的是一种空寂无物的境界，此种境界与禅宗息息相关，是寒山诗韵味、旨趣的外化形式。从诗中可知，寒山气候寒冷、路途险恶、人迹罕至，然而此中风景却又别有韵味，青天白云、孤月圆日、虎鹿为邻、石林临溪，与王维笔下有着烟火气息的寒山之境相比，这里的寒山之境显得更为安闲自在、清雅绝尘。受到诗人心境的影响，诗中的寒山之境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空”、“寂之感”，如“寒山唯白云，寂寂绝埃尘”、“寂寂好安居，空空离讥诮”、“莫知神自明，观空境愈寂”等。“空”、“寂”在禅宗中的含义分别是无诸相、无起灭，指的是一种远离诸法相的寂静状态。

此外，寒山诗在塑造寒山之空境时时常出现溪水、白云、绿树、明月等明快意象，以物参禅。寒山诗第二十八首即是蕴含此种境界的典型诗篇：“登阴寒山道，寒山路不穷。溪长石磊磊，润阔草蒙蒙。苔滑非关雨，松鸣不假风。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寒山的道路是绵延不尽、攀爬不绝的，这里细水长流、岩石磊磊、山洞空阔、草木葱笼。诗中的物象纷繁多样，但犹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始终是空，并不在诗人心中，对于诗人而言，这些风物只是“世累”，执迷其间只会迷失心性。此诗的颈联“苔滑非关门雨，松鸣不假风”则蕴含了浓浓的禅味，青苔很滑并非是因为淋了雨，而松树遥响也不是风吹的缘故。此句字面上是一层意思，但是言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参禅悟道必须自己亲身投入、亲自体会，才能了悟自心，凡是希望凭借外力来完成的想法皆是虚妄，这是需要读者凭借自己的内在涵养与学识反复吟咏、细细体会方能悟出的真味。寒山诗第八十一首亦是如此，“碧涧泉水清，寒山月华白。莫知神白明，观空境愈寂。”山洞清清、山月银白，诗人在此情此景中清修，愈发感觉环境空明寂静。这首诗歌的韵致空灵澄澈，景物亦清激明亮，淡然宁静，是诗人平和心境与高远禅境的体现。

四季之幻境

“四季”之境是中国古典诗歌以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不同风貌为基础所营造出来的特殊意境，也是最为常见的意境。寒山诗第三百零五首云：“寒山寒，冰锁石。藏山青，现雪白。”由此可知，诗人所居住的寒山寒气逼人，冰雪封石，山岩上草木繁盛的青色已被白雪掩盖，只剩下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了。这里四季都很寒冷，“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春天真正来过，春暖花开的景象极及其罕见。即使到了夏天，山里的冰雪也还没有完全融化，“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不过这倒是给居住在此处的人们提供了山下少有的清凉，微风拂面，沁人肺腑。秋天，更深露重，山中雾气环绕、露水沾衣，清冷出尘。而到了冬天，这里就是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了，“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虽然气候始终寒冷，但是四时之景并不完全相同，冰雪会消融，青草绿树也会现出本来面目，并不存在永恒不变的景致。而人生犹如四季，一个四季是一次轮回，幻化无常品相，终归并非真如实相。因此，寒山诗中的四季之境最大的特征即是“于无常”，亦即“幻境”。寒山领悟了无常这个道理，故而能够在迷幻之境中抓住自己的本心，抵达开悟的境界。因此，寒山诗中的“四季之境”乃是诗人着意塑造的幻境，这里迷雾朦胧、前途不明，“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诗中的夏天是迷离悄恍的，读者在品读诗歌之时能够感受到那份迷蒙梦幻的意境以及若有若无的禅韵，但是至于诗中真味究竟在哪里，又需要读者在诗外静静求索。 “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诗人点明如果世人想要品出这个中真味，还得要有一颗禅心，只有真正具备这颗真心，才能到达最高的境界。事实上，诗中的朦朦夏境既是现实物境，也是回归本性前必须经历的幻境，是诗人的无执心境，更是无常禅境。

灵动之离境

灵动之境是指诗人以处于活动变化状态中的事物为意象塑造出来的意境，往往其有以动显静、空灵澄澈的意蕴，是古典诗词中的常见意境。寒山诗中营造了富有生机、意趣盗然的灵动之境。寒山诗第一百六十四首日：“可重是寒山，白云常自闲。猿啼畅道内，虎啸出人间。独步石可用，孤吟藤好攀。松风清飒飒，鸟语声关关。”诗人独自走在这空旷的山间，举目远望，寒山」上空的白云总是悠闲自在地飘忽不定，凝神细听，山间小道里回旋着猿啼、虎啸，微风吹过，松林飒飒作响，鸟儿欢声歇唱。诗中所描绘的景象是充满生机的，无论是目光所见还是亲耳听闻，皆是有声有色，但是这一啼一啸、松涛鸟语并没有打破这山间的宁静，反而更加衬托出山里的静谧清闲，同时也透露出了诗人清净悠然、纯朴安闲的心境。当然，寒山诗所营造的灵动之境并非仅仅是以动衬静如此单一，与寒山空境、四季幻境一样，它的塑造与超然物外的禅意同样是密不可分的但是它与二者又有不同，那就是这种意境的最大特征就是动中见禅，故而以“离境”称之。

玲珑多变、抑扬顿挫的和谐韵律

寒山诗整体看来不拘格律通俗质朴，但是诗歌基本押韵且节奏匀称，并且还有部分诗歌讲究平仄和谐、对仗工整，不失为诗家上乘。

匀称的节奏

节奏的匀称，指的是诗歌中相同的语音成分重复出现而产生的此呼彼应的节奏感，主要体现为双声叠韵词的运用以及句与句之间的押韵现象。

双声叠韵

双声叠韵是汉语的特有现象，也是诗歌节奏感的重要体现，大致可分为三：一是双声词，即指将声母相同的音节排列组合起来的词汇，如“澎湃、隐逸”等；二是叠韵词，是指将韵母相同的音节排列组合起来的词汇，如“江洋、飘摇”等；三是叠音词，是将声母与韵母均相同的音节组合起来的词汇，即叠字，如“寥寥、簌籁”等。前前两类词中相同的声母或韵母稍有间隔地重复出现，形成听觉上的突出点，故而产生了节奏感，第三类阅读时朗朗上口、别有滋味，同样令人感觉节奏匀称。

寒山诗中的叠音词有两类：一为双音节构成的合成词，如“寂寂、岁岁、年年、朝朝、个个”等，两个音节分开后可以独立表意，可能是形容词、量词、名词或是动词等重叠而致；二为双音节构成的单纯词，如“”脉脉、汩汩、淅淅、飕飕、啾啾等，两个音节为一个语素，联维而成，不可分开单独表意。总体来说，这些叠音词均具备双声兼叠韵的审美功能，使诗歌不在阅读过程中更为铿锵有力、急缓相宜，不仅可以协调音韵、加强节奏，还能强化语意、渲染气氛，极好地强化了语言的生动性与形象性。以寒山诗第三十一首为例：“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此诗通过描写山林中深远幽暗、四顾无人的景象，抒发了诗人空寂平静的心情，工整自然。诗中的“杳杳、落落、寂寂、啾啾、纷纷、淅淅、朝朝、岁岁”均是叠音词，且都固定位于每句的句首，从而使诗歌每隔三个音节就出现两个重复的音节，突显了诗歌的节奏感，也使诗歌的韵律错落有致、匀称协调，读来朗朗上口、明白晓畅。

其次是双声词与叠韵词。寒山诗中的双声词与叠韵词亦可分为两类：一为双音节构成的合成词，即由相同声母或相同韵母的音节排列组合而成的词汇，可拆开单独表意，属于两个语素，如“圆月、言语、山水、出入、枯稿”等；二为双音节构成的联绵词，也称单纯词，此类词汇虽同样由两个音节构成，但只有一个语素，不能拆开单独表意，如“琵琶、鸳鸯、玲珑、狰狞、彷徨”等。这些词的审美功效大抵和叠音词相差无儿，不过叠音词的节奏要短促激烈一些，双声词与叠韵词的节奏由于有时间的延长，所以较为舒缓，更富于变化。以寒山诗第十四首为例：“城中娥眉女，珠珮何珊珊。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月响，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此诗中的“珊珊”为叠音词，亦为拟声词，表示玉石珠佩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叮当缭响，较为形象。“琵琶”为双声联绵词，与“鹦鹉”相对，同为一个语素，发音时较“珊珊”稍慢、较其余词汇稍快，不有效地调节了整首诗的音韵节奏，使得全诗文调字顺、音韵和谐。

灵活押韵

寒山诗中的押韵总体来看，可分为四类。首先是“偶韵”。以寒山诗第二百九十八首为例：“君看叶里花，能得几时好。今日畏人攀，明朝待谁扫。可怜娇艳情，年多转成老。将世比于花，红颜岂长保。”诗中的“好”、“扫”、“老”、“保”押韵，均属中古“皓”韵，每隔两句押同一韵，节奏十分匀称。其次是“交韵”。如寒山诗第一百九十四首：“众星罗列夜深明，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滑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第一、三句末尾的“明”与“莹”同属中古“庚”韵，第二、四句末尾的“沉”、“心”均属中古“侵”韵，单句、双句分开押韵，为“交韵”。其三是“奇韵”。以寒山诗第二百八十二首中的“千云万水间，中有一贤士。白日游青山，夜归岩下睡”四句为为例，第一、三句末尾的“间”与“山”同押中古“删”韵，而第二、四句末尾的“士”与“睡”则分属中古“纸”韵与“寘”韵，不押韵，所以该诗押韵方式为“奇韵”。最后是近体诗的押韵范式。以寒山诗第二十七首为例：“茅栋野人居，门前车马疏。林幽偏聚鸟，溪阔本藏鱼。山果携儿摘，皋田共妇锄。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书。”这是一首五言律诗，首句入韵，其中“居”、“疏”、“鱼”、“锄”、“书”均属中古“鱼”韵，不押邻韵，亦不同字，符合格律诗押韵规范，节奏感很强。另外，部分寒山诗虽并非格律诗，但用韵符合格律寺的规范，如《吾家好隐沦》《闲游华项上》《昔年曾到大海游》等诗歌即是如此，由于这些诗中，押韵的韵字基本都是间隔相同字段固定出现，因而整体上呈现出了匀称的节奏感与部的律感，非常协调。

此外，有些寒山诗虽语句不押韵，但是诗人采用句末双声的手法，也形成了一定的韵律感，如“欲往蓬莱山，将此充粮食”、“二人同老少，一种好面首”、“捺硬莫采渠，呼名自当去”等句即是如此，而寒山诗第二百八十九首《我见人转经》中，第二、六、十句末中古“泰”韵，第四、八句末押中古“队”韵，每隔四句互押，非常灵活。由此可见，寒山诗中的押韵范式多种多样，极为丰富，既节奏均匀又韵律多变。

悠扬的声律

寒山诗中的格律诗很少，但也有部分古体诗在平仄上符合格律诗的要求，因此同样具备错落有致的声律特点。纵观寒山诗的声律情况，大致可分为四类。首先是五言绝句的声律范式。以寒山诗第八十八首为例：“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此诗为五言律绝。从平仄上看，属于首句仄起不入韵式，该范式根据“粘”、“对”的规则，应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其中，括号内的字可平可仄。而此诗的平仄情况是：平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诗中所变换的平仄均在可平可仄的位置上，没有孤平、三平调、三仄调的情况出现，故而是协调的。其次是七言绝句的声律范式。以寒山诗第一百八十一首为例：“一住寒山万事休，更无杂念挂心头。闲书石壁题诗句，任运还同不系舟。”此诗为七言绝句。从平仄上看，属于首句仄起入韵式，该范式根据“粘”、“对”的规则，应为：（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招号内的字同样可平可仄。而此诗的首联平声收尾、额联平声起头，没有失粘，首联上下句中的第二个字、第四个字与第六个字分别是“仄平仄”与“平仄平”，没有失对。全诗没有犯孤平、三平调、三仄调的错误，故而平仄协调、音韵委婉。其三是五言律诗的声律范式。以寒山诗第二十七首为例：“茅栋野人居，门前车马疏。林幽偏聚鸟，溪阔本藏鱼。山果携儿摘，皋田共妇锄。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书。”此诗为五言律诗。从平仄上看，属首句仄起入韵式，该范式根据“粘”、“对”的规则，应为：（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而此诗的平仄情况是：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诗中与范式不一样的声调皆位于平仄相通的位置，未造成失粘或失对的现象，连绵起伏、抑扬顿挫，富有韵律美。此外，律诗相较于绝句而言，还要求领联、颈联对仗，即同一联的上下句中对应位置上的字词词性、结构要相同。如此寺中“林幽”对“溪阔”为主谓结构，“聚鸟”对“藏鱼”为动宾结构，“山果”对“皋田”为偏正结构，“携儿”对“共妇”为动宾结构，“偏”对“本”为副词，“摘”对“锄”为动词，非常工整。最后是七言律诗的声律范式。根据对仗原则，寒山诗中并没有标准的七言律诗，但寒山诗第一百九十三首在平仄上符合格律诗的要求，诗曰：“久住寒山凡几秋，独吟歌曲绝无忧。蓬飞不掩常幽寂，泉涌甘浆长自流。石室地炉砂鼎沸，松黄柏敬乳香瓯。饥餐一粒伽陀药，心地调和倚石头。”该诗从平仄上看属首句仄起入韵式，押“尤”韵，整首诗读来朗朗上口，顾有韵律感。

此外，寒山诗中的大部分古体诗虽不能完全符合格律诗的平仄要习求，但也并非全然不顾及声律问题，以寒山诗第三首为例：“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叠嶂不知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此诗押“冬”韵，除首联“车”不符合平仄规律外，其余三联均严格遵守五言律诗的声律要求。寒山诗第四首也是这种情况：“吾家好隐沦，居处绝嚣尘。践草成三径，瞻云作四邻。助歌声有鸟，问法语无人。今日娑婆树，几年为一春。”此诗押“真”韵，从平仄上看，除尾联“几”不合平仄外，其余三联均平仄和谐，符合声律规范。甚至，这些诗歌还注意到了领联、颈联的对仗问题，如第三首中，“联溪”对“叠嶂”、“泣露”对“吟风”，均为偏正式结构；第四首中，“践草”对“瞻云”、“助歌”对“问法”，均为动宾式结构，“吾家”对“居处”、“今日”对“几年”、“三径”对“四邻”，均为偏正式结构，“隐沦”对“嚣尘”，为并列式结构。此外，“好”对“绝”、“成”对“作”、“有”对“无”，均为动词，“鸟”对“人”、“树”对“春”，均为名词，而这些相同的构词结构与词性穿插其中，也使这类诗歌显得更为工整端正、珠圆玉润。当然，这样的古体诗在寒山诗中还有很多，如《一为书剑客》《四时无上息》《岁去换愁年》《驱马度荒城》等。

社会影响

中国

古代

寒山既存在于历史现实中，也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寒山传说为文学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是小说、戏剧的可再生资源:对于诗人而言，寒山诗诗亦如偈、语亦如歌的独特诗风为古典诗歌的创作带来了全新体验，是词歌创新的先锋力量。另外，寒山形象也成了文学创作中的特殊意象，既为古典文学拓展了视野，也使自身得到了充实与发展。寒山及其诗歌既对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影响深远，也对中国古代文化的拓展裨益良多。作为解说佛理、谛实至理的济世之音，寒山诗常被引用来参禅悟道、教诚僧徒，作为文殊菩萨化身的大德高僧，寒山也与拾得一起成为了绘画界、雕塑界的新宠，相关艺术作品更是层出不穷，很好地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精神生活。

现代

五四运动后，中国文学与文化都迈入了崭新的时期，在这一时期里，寒山的诗人角色开始得到重视，尤其是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白话文运动中，寒山作为古代“白话诗人”的杰出代表，毫不意外地成为了运动的先锋力量，有效地推动了白话文的普及与新诗思想内容及艺术风格的成功改革，并且还进一步拓展了新时期文学的表现范畴。与此同时，寒山及其诗歌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化的影响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们不仅推动了中国佛寺神庙的繁荣兴旺，还促进了地方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催生了全新的文化产品、文化企业，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甚至对中国民间的婚庆嫁娶、年节假日、传统舞蹈、雕塑建筑等种种习俗均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美国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寒山及其诗歌流入美国，受到了美国人民的热烈追捧，并一跃成为美国“垮掉一代”与嬉皮士们的精神偶像，对美国文学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首先，从文学层面上看，这一影响既体现在英译寒山诗在美国的大受欢迎上，也表现在“垮掉派”诗歌俚俗不避的语言风格、物我相融的自然禅境以及别具一格的象征手法上，还潜藏于“垮掉派”诗人身上所具备以及笔下所体现的社会责任感上。并且，寒山、寒山诗还成为了美国部分“流浪文学”的养分，无论是寒山的禅宗精神、写作手法、隐逸状态还是寒山诗的俚俗语言、空寂禅意等都在这些作品中有所呈现。其次，从文化层面上看，寒山个人的服饰风格、外貌打扮以及行为举止催生了二十世纪六十十年代的嬉皮士文化，直接造就了嬉皮士们肮脏破落、赤足蓬头、发顶插花的穿着打扮以及离家出走、流浪乞讨、修习禅佛的另类举止等。同时，寒山及寒山诗中所蕴含的禅宗修养也使美国群众沉迷，他们不仅像寒山一样隐逸修道、亲近自然，还热衷冥想、参加社团，无形中带动了美国的“禅宗热”。最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绘画中的东方底蕴、现代陶艺品的环保创新以及美国寒山类文化企业文化产品的蓬勃发展均得益于这位千年前的中国诗人。

日本

寒山在日本的影响远超他在中国的名气，一直被视为禅宗大诗人。他的独特形象，一头乱发、裂牙嗤笑、肩扛扫帚、手持画卷，一副疯和尚的模样深受日本人崇拜，被视为是日本天台宗的祖庭大师之一，也是历代日本艺术界和文学界创作的重要题材。

自镰仓时代起始，禅宗就不断风靡日本，作为禅宗诗人的寒山也因此流行。寒山的诗句，许多本身就是偈语，可以为参禅和上堂开悟所用。寒山在日本流传，也与日本的诗歌风气和诗学理论有关，寒山不住寺庙，林中游荡，他所谓“三界横眠闲无事，明月清风是我家”的人生态度，与平安、镰仓市、室町时代讲究“不入世浊，自显生灭，不尽名利”的“风雅”诗学观念几近吻合，发展到后来，日本的和歌俳句也都浸染了这种特征。从美学角度看，寒山诗讲究清静、空灵和哲学机锋，与讲究寂静、幽玄和物哀的日本诗歌美学观念极为接近。当然。寒山的诗歌语言也有影响，唐代诗人中日本人尤其喜欢白居易和元稹，白话诗歌的晓畅易懂，对于寒山诗歌的接受和流行也是重要的前提。

从12世纪到16世纪，日本禅宗寺院兴起一类文学，叫五山禅林文学，简称五山文学。这类文学的书写多以文学性的禅宗语录为主，兼集诗文、日记和论说，它促进了当时日本木版印刷的发展。日本学界认为，五山文学酝酿了日本禅文化的母胎，日本著名五山诗人绝海中津有诗云：“流水寒山路，深云古寺钟。”一看就感觉是脱胎于寒山的“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再比如平安时代的日本和歌鼻祖西行法师，江户时代的著名俳句大师松尾芭蕉，他们的诗风里面都有寒山的影子。寒山的形象和他的作品一直都是日本文学创作的素材，譬如日本近代著名作家森鸥外就曾经写了一篇名为《寒山拾得》的短篇小说，日本文学评论界不少人认为这是森鸥外最好的短篇小说之一。

后世纪念

寒山文化论坛

2019年12月，苏州寒山美术馆两周年主题展暨“杳杳寒山道”寒山文化论坛在苏州寒山美术馆开幕。本次展览由苏州高新文旅集团发起，寒山美术馆与中国美术学院展示文化研究中心共同主办，台州学院和合文化研究院与苏州寒山文化研究院协办。作为寒山美术馆两周年主题展览，此次展览以艺术视角为主体，围绕“寒山”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从“寒山图像与文化传布”“寒山文化的艺术阐述”“寒山文化论坛”等方面为大众呈现对寒山及其精神延续的当代阐述。展览集合了包括曹晓阳、高世强、管怀斌、陆衡、梁绍基、佟飙、王公懿、徐龙森和严善錞在内的9位艺术家的作品。

诗集

后人辑成《寒山子诗集》3卷，《全唐诗》存诗312首。

部分作品

人物评价

寒山的笑象征着禅的世界。（柳田圣山评）

山谷（黄庭坚）曰‘自今十年，学可到渊明，而寒山不可及’，此言必有所以然。（林罗山评）

寒山诗以其独具的魅力，兴起于江户诗坛，在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时代，作为一种“异质”存在，得到了日人的广泛认可。其审美品质、思维模式、言说方式都影响着日本诗坛，并渗透到和歌、俳句、舞蹈、戏剧、绘画等多种艺术形式中。明治以后，其人及诗更成为了独树一帜的“寒山文化”，对日本社会产生着深刻而悠远的影响。（张红评）

人物争议

身世考证

严振非《寒山子身世考》中更以《北史》《隋书》等大量史料与寒山诗相印证，指出寒山乃为隋皇室后裔杨瓒之子杨温，因遭皇室内的妒忌与排挤及佛教思想影响而遁入空门，隐于天台山寒岩。

出生、逝世争议

寒山子的出生年代千百年来未有之定论。钱穆先生认为：“寒山诗歌富禅理，其人亦为禅门所乐引重，其生世当在大历贞元间，不能上出贞观。即就禅学发展及其诗风格言，亦断可无疑耳。今传闾丘胤一序，显为唐末人伪撰。”可见钱穆先生认为寒山出生在李隆基时期。学者钱学烈在《寒山子年代的再考证》一文指出：寒山子生于唐玄宗开元年间，即725-730年间，卒于文宗宝历、太和年间，即825-830年间。

参考资料

再增订佛祖道影(四).法界佛教总会.2024-11-12

寒山.浙江省人民政府.2023-12-28

寒山拾得.台州市人民政府.2023-12-29

文化寻根·约会当代诗路山水①|浙东唐诗之路·天台山:一脉天台山与水，半部中国全唐诗.百家号.2024-11-13

诗人寒山的世界之旅.宣讲家网.2024-11-13

寒山美术馆两周年主题展暨“杳杳寒山道”寒山文化论坛开幕.新华报业网.2023-12-29

寒山:触目皆在的痕迹.百家号.2024-11-12

这位中国诗人才是“嬉皮士鼻祖”.阅读时代.2024-11-13

寒山